艾米莉一生只离过4次家。一次是6岁的时候被送往家附近的女子寄宿学校,待了不到1年,就因一场悲剧——与她一同上学的大姐在学校患病离世——而被父亲接回了家。
一次是17岁的时候,跟随已经做教师的三姐前往外地读书。但因为思乡,她做任何事都不安心,仅过了3个月就回了家。
还有一次是离开家做了6个月的家庭教师,最后一次是和三姐前往布鲁塞尔读书,因姨妈去世中途回家而拒绝再次出国继续学业。
只要离开家,艾米莉的身体就会不适。所以姐妹们决定让她留在家里。在家的时候,她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做饭工作和所有的熨烫工作。她会一边揉面团,一边打开书学习德语。但这从不会干扰她做出的面包的质量,那些面包总是又松软又好。这让人不禁想到《饮食男女》中的老二——留在家里做饭的那个孩子。
在家最开心的事情,是外出散步。艾米莉家屋后边有一片石楠丛生的荒原。那是她最热爱的地方,她的伊甸园。对她来说,荒原上最黑暗的地方,盛开的花也比玫瑰更鲜艳。在这片荒凉的孤寂中,她得以自由呼吸。学校的生活不适合她,她忍受不了按部就班的程序,更不会为此低头。只有荒原,与世隔绝却无拘无束的荒原,可以容纳她的一切。
她写诗,幻想自己的王国。她把石楠、月光、猛雪、烈风写进诗歌。它们时而孤独:
四周是一篇孤寂冷清
看不到风景 听不到声音
除了远方吹来的风
叹息在如海的石楠丛中
时而欢快:
黎明醒来在天上欢笑
笑声洒在仲夏的绿林
为欢迎这明朗的破晓
林中迸涌出阵阵歌声
时而安静:
那微波不兴的恬静的深湖
镶嵌在一望无际的荒原
月光轻柔又庄重肃穆
安睡在它长满石楠的湖岸
时而哀伤:
这儿只剩一片石楠郁郁
默哀在我的被遗忘的坟地
你会忘却这孤零零的墓地
埃尔诺湖畔我的枯骨
变幻莫测、绚烂多彩的荒原,是艾米莉的羁绊,也是她离不开家的原因。除了诗歌,她也写小说。她写一对情侣,各自叛逆、野性张扬、灵魂相吸,却囿于世俗而双双迷失。这对情侣小时候最大的乐趣,就是逃离教堂,一大早奔到荒原上去玩一整天。
后来,女孩因为贪恋天堂而舍弃了荒原,却发现自己在天堂里痛苦地要命。天堂再美,不是自己的家。只有在荒原中心,她才真正快乐。当她死后,她的墓碑埋在了石楠树丛,终于,她再次回归原野,以幽灵的形式。
艾米莉将这本小说取名为《呼啸山庄》。嗯,她就是只凭一部小说而闻名于世的艾米莉·勃朗特。200年前的今天,她降临英格兰北部的荒原。仅仅30年后,就因病去世。她是在《呼啸山庄》出版一年后离开的,但直到她去世之后,人们才重新认识到这本书的价值。
男女主人公身上的叛逆与激情,仿佛是艾米莉那股倔劲儿的投射。这点从她喜欢凶猛、野蛮的动物就可见一斑。倘若一条陌生的狗伸着舌头跑向她,她一定会好心给它水喝。如果狗被激怒,猛咬了她,她就镇定地走向厨房,拿起烫得发红的意大利烙铁烙烫伤口。
艾米莉生前有头粗鲁的斗牛犬,名叫基珀,她坐在毯子上阅读的时候,喜欢用一条胳膊搂着它的脖子。艾米莉去世后,基珀和她的家人一起,跟着棺材走到墓穴。回家之后,它趴在艾米莉的卧室门外,可怜地嗥叫了很多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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