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香芹
乌蒙村位于云南的滇东北方向,处于地壳活动频繁的地震带。是距离乌蒙城最近的村子,只十公里,通往城区的马路有两条,一条紧挨着机场旁,另一条贯穿整个乌蒙村。
村子里有七十七户人家,回汉杂居。村里有田有地,还有果园,鱼塘,几个红砖厂,还有一个闸。
一九八九年春,香芹十六岁,经人介绍从高寒的大凉山嫁到了乌蒙村。为这事,香芹没少跟同村的小姐妹炫耀,毕竟那么远的地方能嫁到靠近城边的乌蒙村是她们的梦想。
多少人被凉山的贫穷吓跑,而香芹很幸运。尽管她嫁的这个男人从小无父无母,独自拉扯大相依为命的弟弟。而且人还有些呆傻,她一点也不介意。
没有公公婆婆正合她意,她巴之不得,这样一来,她就可以自己完全做这个家的主。实际上,这个家除了有一间茅草房,两亩地,一亩田,别的也没什么了。
香芹欢欢喜喜的过了李仁厚的茅草屋的门,日子就这么平静的开始了。香芹为人处世周到,细心,热情。跟她相处过的村民无不对她竖起大拇指。村里人都说李仁厚讨到了个好媳妇,不仅年轻漂亮,还能说会道,又会勤俭持家,他家的祖坟一定葬得很高。
每当村子里的人当着李仁厚的面夸赞香芹的时候,李仁厚每次都咧着嘴笑起来。“我就说我不可能一辈子背时倒灶的。望望你们哪家的媳妇挡得我李某人的?”
路过的人不免说几句吃不到葡萄的酸话,让他看紧媳妇,当心她偷汉子,毕竟两人相差十几岁呢。还有人背地里嘲笑李仁厚不会床上那事。
嘲笑李仁厚这话也不知是谁传到了香芹的耳朵里,她大笑着说“呸,俺家男人老厉害了,不出年尾俺准能给他生个儿子!”她这话一出,就在村里子传开了。
乌蒙村啥子也没得,就是摆龙门阵的人多。三四个婆娘一群,五六个汉子一堆,蹲蹲站站地在村子的马路上就说开了,说完哄笑一阵,又散了,各忙各的活路。
年尾之前,香芹实现了自己说过的话,她生了孩子,不过是一个女儿。她自己很不高兴,从出世也没抱过几回。李仁厚倒是乐开了花。每天都抱着女儿在马路上走来走去,只要路过一个人,他都要把女儿歪过去让人看两眼。然后,一个人接着傻笑。
香芹坐完月子,已经到了芒种的时节,她一个人在地里忙的顾不上吃饭。李仁厚做好了饭送到地头,顺便让香芹给孩子喂奶。每次一喂奶,两人准吵架,香芹身材纤瘦,胸部扁平,没有多少奶水。
“二姑奶,你多少给娃娃喂点奶,饿死了你不心疼?不是你生的?”李仁厚每次都把眉头皱得能塞下一个油香,说着孙子说的话。
香芹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饭菜,混着地里春风扬起的尘土吞进肚子里。吃饱以后,李仁厚怀里的孩子已经哭哑了小嗓子,香芹才慢腾腾不耐烦的接过来,掀起衣服,露出她挺立的奶头,凑近小孩的嘴边。
小孩顶多吃个半饱,香芹就把孩子气恼地塞回给李仁厚。李仁厚接过孩子,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,摇啊摇。直摇到孩子睡着了。
香芹见他哄小孩的样子又是一顿咒骂,昔日识大体,对李仁厚还算温柔的香芹已经消失了。
只因为,她曾夸下海口,自己一定生儿子,哪不妨会生个姑娘。她被村里的婆娘些笑惨了,一见到这个姑娘就火气大,恨不得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。
香芹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,无非是想有个儿子,养儿防老。可是,她偏偏生了个姑娘,将来是要嫁人的。家里也不富裕,万一第二个再生个姑娘,这日子也就彻底没盼头了。
香芹起早摸黑的到地里干活,干完自家的,帮别人家干,也能苦点工钱。勤劳地让全村男人都赞不绝口,看着她本来还算白的皮肤在风吹日晒之后渐渐变成小麦色。还有些男人背地里唉声叹气的说“可惜了,好好的一个小姑娘,生生的苦成了婆娘。”
香芹喜滋滋的等待着她种的辣子能在秋收的时候有个好收成。可奈何老天说翻脸就翻脸,香芹忙了几个月的劳动成果,被一场无情的冰雹摧毁了。辣子还没翻红,就落了一地。
香芹冒着冰雹跑到了地里,辣子被锤得一个不剩在枝头。全都落在了地沟头,她放声大哭,指天骂地。骂老天瞎了眼,骂土地不要脸,天和地就是一对姘头,合着伙欺负她。
香芹为这事病了一个多月,左邻右坊见她家日子过得艰难,马家媳妇拿来几斤米,虎家媳妇拿来几斤面,锁家媳妇拿来几斤洋芋。
香芹自尊心强,哪受得了这些,面上接受了,毕竟家里已经断粮了。小叔子还在学校等着送粮去。不过,她借了一把秤,称了斤头。请人详细的记录下欠了谁谁谁家几斤几两什么东西。以后好还回去。
香芹病好了以后,就去了村里的砖厂打工,只要是活都抢着干。经过两个月的辛苦搬砖,砌砖,拉人力车,打板,她总算凑够了钱。拿了打工钱,东家买几斤米,西家买几斤面,把欠下的粮都还了。
村里的人都骂李仁厚,一个大男人整天抱着女儿摇来摇去,媳妇苦的不如牛马。李仁厚从不狡辩,不还嘴,还有人说李仁厚已经彻底变成了傻子。不会疼媳妇,媳妇瘦得跟村里吸毒的小伙没两样。
香芹接连着在砖厂做了两个多月的工,还了粮,心情也好了一些。在家休息了两天,这天她正在用对梆冲糯米面,她家的茅草房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。
她以为是自己头晕的毛病又犯了,擦了擦眼睛,两脚却站不稳,摇晃地更厉害。门口路过的一个男人见香芹闭上眼睛,用力的甩头。几个箭步冲进香芹的家,把她拉了出来。
这个拉香芹出来的男人叫赵文松,是香芹打工的砖厂的老板。他们才跑到马路边,香芹家的茅草房就怦然坍塌了。香芹欲哭无泪,哭喊着要冲回去。
赵文松紧紧地拉扯住香芹,“房子倒了可以再盖,命只有一条。而且你家的房子也该重新盖了,你看,地震就震垮了你家的房子。”
香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,再次指着天,骂起来。“你这个瞎了眼的老天,没见你姑娘苦得牛马不如,你还要这种糟蹋我?”
赵文松头一次见一个人指着天骂,而且,把自己说成是天的女儿。那就是在骂天老子。他不言语,就这么看着香芹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指着天骂。香芹翻来覆去也就是骂那几句。
香芹骂完了天,又坐到地上嚎啕大哭,哭自己身世可怜,运气不好,嫁的人无能,自己苦死累活,现在连可以栖身的烂班房都没了。
乌蒙村总会隔三差五的地震,尤其这两年更加频繁。不过,都没有造成什么损失。除了香芹家的草房,别人家的土房、砖房安然无恙。
赵文松始终静静的站着,没说话。见李仁厚抱着孩子迎面奔跑回来,蹲下身,拉着香芹左看右看,看她有没有受伤。惹得香芹一阵咒骂,骂他无用,骂他无能,骂他是杀千刀的,就该下油锅翻来覆去的炸。
赵文松看完这一场别人家的闹剧,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。
香芹见他走了,连忙使李仁厚追上去道谢,谢他救了自己一命。
第二章 暴雨
房屋坍塌以后,香芹把一些生活必要的用具挖了出来,在原来的菜园里搭建了一个暂时的棚房。
香芹家的房子被地震摇晃成一堆黄土,上面杂乱的穿插着分辨不出的稻草。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坟堆,高耸地立在那里,无声无息。荒乱的房屋长成了一片莽草地,被淹没,被覆盖。长年累月的人的气息被深深的埋在了地底下。
荒草大概是吸取了地底下的人气,越长越疯狂。一场暴雨过后,屋顶黑漆漆的稻草里竟然长出了菌子。
李仁厚把菌子都捡了回来,准备下锅的时候,香芹做工回来了。她见了那些菌子,气的端起盛菌子的簸箕,火冒三丈地把菌子倒进了门前的臭沟里。原本该下肚的美味喂了香芹经常咒骂的大地。
香芹到砖厂做工已经两个多月,整天都呆在砖厂上,人看上去面黄肌瘦。十七岁的她看上去比同龄人年纪大了好几岁。她对自己的外表一点也不在意,活下去才是最重要。
香芹的小叔子从地震以后,就辍学在家,这年他已经高三上学期。尽管他学习成绩非常好,他不忍心香芹一个人打工养家,退学回家。自己在家鼓捣一些化学实验,村子里的人都好奇哥嫂叔子加一个小孩子,是怎么挤下那间不大的棚房的。
香芹的小叔子名叫李仁刚,二十岁,高三未毕业。经过他反复的折腾、摸索,他竟然制出了洗衣粉、洗碗精、肥皂、香皂。这下全家人高兴了,香芹尤为高兴。村里的人半信半疑。香芹挨家挨户的上门通知村里人到她家看,李仁刚当着村里人的面,亲自用脏衣服实验。实验证明,他发明的这些东西确实有用。
李仁刚受到香芹的鼓励和支持,大规模的没日没夜的制作。李仁刚的生意越来越好,手也巧,不仅制作这些玩意,他还会做草墩,这个需要定制。生意渐渐地好起来,香芹也不用太辛苦的打工。
然而,好景不长。老天专门跟香芹作对,或者说因为香芹经常骂天,天就不高兴了。他们家遭了窃贼,好不容易积攒的盖房子的一点钱,被偷走了。村民们奔走相告,纷纷怀疑是村里那几个吸毒的烟鬼。
香芹免不了又大哭一场,这次她更是指着天骂个不停,骂完了天,迎着门前的路骂,就算路上没有人经过,她也照样骂。骂人的话比骂天的话难听几十倍,她问候了窃贼的祖宗十八代和孙子辈的无数人。
村里人既同情香芹,又怕她,她已经被生活逼成了一个泼妇,事实上,这年她刚满十八岁。按照法律规定,她正好成年。嫁到村里两年时间,她已经不再是刚来村里娇羞的小媳妇。
岁月的残忍不仅是把一个女人变成婆娘,更是把一个女人变成了刀枪不入的人。香芹就是这样的, 现在的她已经同曾经的她判若两人。现在的香芹铁石心肠,不再对人笑呵呵,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忙碌的打工。
今年的雨季来得很快,很急,香芹还没有任何准备,破烂不经风的棚房在连着三天的暴雨袭击之后终于土崩瓦解,散烂不堪。
香芹再一次嚎啕大哭,指天骂地,这一次她的污言碎语直让人觉得她发了疯。她站在雨里,跳起脚来,不仅是骂,她指着天叫嚣着“你就是吃肉不吐骨头的恶鬼,他们怕你,我不怕你,有本事,你让雷把我劈了!”
她刚说完雷劈,天上就闪了一个闪电,不偏不倚的把香芹家不远处的一棵柳树劈成了两段。
香芹吓得惊叫起来,被村里人拉了进了自己屋里,暂时避避雨,也实在听不下去她对老天恶毒的谩骂。如果谩骂有用,那村里想骂天骂地的人就太多了。
这场暴雨在第四天终于停了,香芹冒着小雨走向她打工的砖厂,这时,天上还飘着小雨,路上满是泥坑的水槽。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坚定和决绝,就像赴死得英雄一样的无畏。
不过,她没有直接去砖厂打工,她湿了半个身子,也不知道冷。如果她不哆嗦,你不会觉得她冷。香芹整个气势强得连雨都要避让她三分。她走到赵文松的房子前,一栋两层的砖房,房子外面贴着亮亮的瓷砖。这样的房子整个村子只有这一栋。
香芹在赵文松的家门口,站立片刻,伸手擦了擦额头的雨水,理理自己的头发,拉拉自己的衣服。深吸一口气,顿了顿,敲了敲赵文松家的门,门内的狗听到响声,毫无预兆的叫起来,听上去狗很不高兴,兴许它正在午睡,香芹扰了它的好梦,所以声音听上去格外的凶猛,高亢地回荡在天井里。
香芹敲完了门,刚才来时的勇气就像被抽走了一半,她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角,捏成了一个紧实的拳头。不过,她没有转身走掉,她用嘴咬着下嘴唇,力道大得就要被咬破。
开门的人是赵文松,赵文松见是香芹很意外。雨天出现的这个女人,让他有些吃惊。不过也是一瞬间的晃神,他就镇定下来。他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,一只手撑着门,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大铁门上。
“找我?”赵文松开口问,香芹注意到赵文松右手上的腕表,看了一眼。见他一副拒人之外的样子,筹措的不知如何开口。
“我.....我.....”香芹结巴的说不出口,但也没走。
“借砖还是借钱?”赵文松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和难为情。不假思索的问出口,除了这两个理由,他想不到香芹找他还有别的理由。
“借砖,我要盖房子,我家的房子又倒了。”香芹听赵文松说出口之后,就一鼓气说出来,她不知道赵文松会不会借,大概是不会借吧。她只是来试试,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人,不像一个见死不救的人,他既然救了自己一回,再救一回也不难吧。
“你拿什么还?据我所知,你家刚遭了贼,一贫如洗。”赵文松没有答应,反问道。
“我可以在你砖厂上打工抵,或者我赚钱还你。”香芹突然觉得有了希望,掩不住的高兴,轻松的语气。
“砖厂的人很多,多你一个不多,少你一个不少,你也知道,地震频繁之后,砖很好卖,供不应求,价格也在不断地涨。你还得起嘛?”赵文松蔑视的语气,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香芹,看得香芹的脸烫起来。既气愤,又慌张。
“那你就是不肯赊砖给我了?”香芹沮丧地语气。赵文松说的是事实,现在的砖价不停地涨,她很有可能还不起,这一辈子都盖不起一间房。
“我可以赊给你,不过……”赵文松从上到下打量了香芹一眼,湿漉漉的香芹看上去有些让人心动,或者说,一个男人腹部的一股小火苗突然就窜起来,蹦的老高。他突然改变了注意。
“啊!真的吗?”香芹不可置信,想着有钱人也会同情穷人,他是可怜她自己吧。
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。”赵文松话锋一转。
“不管是什么,我都答应你,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。”香芹激动地只差原地转圈了,亮亮的大眼睛噗嗤的闪个不停。
“你给我日一回。”赵文松似笑非笑,眼睛直视香芹的眼睛。
香芹眼里燃起的希望地火苗,迅速熄灭。她愤怒地瞪视赵文松,赵文松依然是一副邪魅的表情,对香芹的瞪视满不在乎。
香芹无力地转身,再一次走进雨里。这一次,她第一次感到雨水的冰凉,淋得她透彻心骨的凉。她全身不断地打颤,牙关也颤抖起来,只是她脸上的愤怒不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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